上篇 一 芒人马戏团解散的消息已经在沸流镇传开了,风在说,地上的尘土在说,飞过的鸟在说,连路边的树木也在说。风和鸟把消息带到了更远处,沸流镇和其它地方的人们都开始知道芒人马戏团要解散了。也有人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是芒人马戏团的营销手段,当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还是会这样说。但对于句六来说,他认为芒人的话不是假的,在沸流镇的最后一场演出后,马戏团解散。动物能处理的处理,没人要的就卖到屠宰场去。那些
2022年5月8日,黎安发来微信时,将近夜里九点。当晚八点过后,我就把自己关在主卧室,点上烟,盯着电脑屏幕,看两天前马德里网球大师赛的一场四分之一决赛。这是一站红土赛事,五月初的马德里阳光充足,红土球场明黄刺眼,十九岁零一天的西班牙球员阿尔卡拉斯和快满三十六岁的同胞,五届赛会冠军纳达尔隔网相对。阿尔卡拉斯跑动迅速,用力挥拍击球,有时一球回过去,在对面球场砸出一撮红黄色的土块。作为职业球手,纳达尔已
一 我一定是上辈子做多了恶,杀多了人,才会生下他。 女人坐在地上,对忙着手中活计的老人说。老人的手指让藤和竹条相互纠缠,形成城墙一般的纹理,它越砌越高,已经能看出这是一个四方形手提篓的雏形。他身旁的桌子上,铺满了切好的藤条和竹片,露出一截绑着暗红色线绳的刀柄。 他的手和耳朵一个下午都没有闲着。女人的话像洪水一样,不由分说地灌进他的耳朵里。她一直在数落她的儿子。她说,你信吗?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
一唉 (老柳树) 这里只有一棵垂死的老柳树 在这棵树上有一只万年猫, 眼如闪电, 步态缓慢, 在那老柳树数不清的嫩叶中 看着我。 二唉 他看见芦苇荡里有一个白东西, 那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它是白色的,这很重要。 白色没有情感, 是你还有情感, 因此看见了白色。 唉—— 三唉 (只有情) 有一只鸟儿来了, 树枝忽上忽下, 树枝没有情, 随鸟儿上下。 树干
在所有事物中,都应该由含糊不清替代真确明晰。 ——本雅明 1 事物的深度 不足为据 缓慢需要反复练习 一个清醒的人 偶尔也会出神 只有不断向后 才能阅读到自己 一条街的孤独 就是整个世界的孤独 生活的漩涡 促使一个人停止回忆 要经过多少次迷失 才能渐渐地认识并熟悉一条不必要的街道 2 一个通向迷津的进口 两边全是禁地 短暂的影子杀死了存在 往事太深了 如一袋沉重的种子
1 大海没有尽头。波浪叠加着波浪 分秒不停地奔腾、涌动,拓展着 海洋的边界。第一次在灰蒙蒙的海面上 看见长崎半岛,帆船瞭望台上的 青年军医西博尔德,以为自己 又出现了幻觉。“它和我途经的岛屿 不一样,模糊、涣散,没有轮廓和 具象的形状,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 一朵絮状积雨云,也像是从海雾中 缓缓现身的巨兽。”这是1823年的夏天 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了4个月,船员们 把前方的每一块
1.老中医 这味药不能吃 只能看 我每周去看一次 当身心都病入膏肓 才信了命不由己 长生不死的奇迹我从未指望 但深知纯善之人必有助命品 朋友推荐良医说: 他好! 人好 品好 性情好 字好 画好 古琴尤其弹得好 “这么多好与医术何干?” “老中医属他好! 唯一不足一点就是不够老” 我信,一如我信 性情中人 必心怀悲悯 老中医不是不够老 而是太年轻 标准小鲜肉
1 为躲避捕风捉影的流矢, 我又喝了上瘾的毒药。 乘风飞行,鼓点 催促我睁开了盲女的眼,看见 浩荡的隐形队列, 单色的世纪末端,以及地平线。 鼓手于是藏进了光的背面,他 制造杂音,又控制局面。 冰霜刺痛面颊,我 展开双翼,冲刺与盘旋 无畏霜,无畏白,幻影与盲, 一切黑暗又空茫。 他郑重与戏谑左右回环,以契合盲女 面向今日的嘈杂混乱, 渴饮自由之风, 混合在弦音的顶端
1 亲爱的孩子—— 不必惊慌于碎花裙上的泥土 蝴蝶,会细嗅你来自自然的童真 2 春宵妖姬,被仲夏里的孩提揉碎 那一抹缤纷,若不是纸醉金迷午后 起泡酒里升腾的气泡 3 钟摆,一颗悬挂的胃 雷雨天,胃酸在车窗上溶解公路旁的 时速警示牌。模糊 一段电磁波波形失真 我们咀嚼秒针,饥饿感填满整颗胃 4 孩提时,我站在渡口等待轮渡 外婆站在对岸,手里提着糖果罐等我 几十公里距
1 这几年,我沿着澜沧江的支流行走时,见到了很多民间艺人。我有意采访了一些民间艺人。在一个木雕小镇上,那么多的木雕艺术品,会让人产生错觉,工匠很轻易就可以完成一件艺术品。殊不知很多艺术品,他们常常需要几个星期、几个月、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他们先画图纸,再把图纸粘贴于木头上,然后开始旷日持久的雕刻。在传说和讲述中,那些被雕刻的生命会在夜间从木头上下来,进入被雕刻的那些热带丛林。有时,它们
南方的雨季时常被一条忽然暴涨的河流洞穿,气息浑厚的洪水飞快地漫上河的两岸,直扑都市低洼的巷子和街道,一些道路与不明生物陷入动荡不安的洪水之中。洪水入侵着都市一些晦暗的角落,也侵犯着都市和一个人的过往。那些一次次令人回首的往事覆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水,水渗入都市大大小小的缝隙,水深入一个人的筋骨和血脉,水填满着缝隙,水肢解着筋骨,水稀释着血脉,水的姿势总是不可抵挡。洪水遍布江湖的气息,也透着来自远方一
8月4日 从地理课本读到天山,到亲眼见到天山,中间隔了四十年。 天山的雪,四十年未化;而我用了四十年,才走到它的山下。 四十年,长吗?对我而言,近乎半生;对天山而言,不过一瞬。四十年还不够天山融化一场雪,那些四十年前落下的雪,有些至今仍积在山巅,未曾消尽。 此刻,乌鲁木齐开往伊宁的C845次列车,正以两百公里的时速飞驰。左侧是天山起伏的峰峦,右侧是准噶尔盆地广袤的荒原。 天山的荒凉像一剂
1 “你们该醒醒了!该醒醒了!钱是好东西,可你们是学校啊,你们当校长的和做老师的不能一天到晚就只想着赚钱吧!”邱如意的爸爸,一个中年男人,年龄应该与我不相上下,但头发早已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此刻,他正情绪激动,不断摇着右手手指头,敲击着我的办公桌。他脖子上的青筋暴凸,脸色乌青,眼神里愤怒又带着一些绝望,唾沫星子暴风骤雨般,险些喷到我的脸上。 “如意爸爸,你别激动。”我有些语塞,竟不知道
一、地方 袁皓:出生地通常与童年联系在一起(当然也有例外)。而一个人能不能成为作家、成为怎样的作家,往往被认为是由童年决定的(似乎有些夸大其词)。在你身上,具体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王单单:十多年前,我曾写过一首名为《滇黔边村》的诗歌,从中可以大体感知到我的成长环境,录于此: 滇黔交界处,村落紧挨 泡桐掩映中,桃花三两树 据载古有县官,至此议地 后人遂以此为名,曰:官抵坎 祖父恐被壮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