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结婚的小白正在扫院子。马廐里飘来牲畜身上的酸味,马食槽里撒了碎豆子,藏在干草当中。小白的媳妇小芸坐在马扎上洗衣服,洗她自己的隔离衣一一她是厂医,每天要给好多工人开病假条,雪白的隔离衣上总会沾上蓝墨水。郭胜利去她的医务室看过,小芸眼前的墨水瓶上插着一支修长的蘸水笔,笔尖长长的,后面兜出一个半圆肚子。胜利用这支笔在处方的背面画小鸟,笔尖刚触到纸上就滴成一摊,他偷偷将纸撕下来,团成一团揣进口袋
一 咖啡厅人不多,二楼空的,选了临眺海景的室外,坐立不宁、肚子咕咕叫的陈智深又要了一杯意式浓缩。海风沿着万般淘洗的精沙滩漫步而来,像清凉油提神醒脑,三三两两的海鸥低环着一行行鞋底印子,游客蚁集、逐浪,笑语欢声。陈收回目光,又一杯咖啡凉透了。 “要饿晕了。”陈说。 同来的大珊瑚一旦触及陈的目光,便迅疾地垂下头玩手机。 陈只好裹紧羽绒服下楼,过沙滩、礁石折返来时路,徒步穿越沿海线和一溜儿密林,
说好只在城里待一星期,他按时回来了,她却没回来。他住玫瑰河支流南边,她住支流北边,两村直线距离半公里,这么近,全赖有座20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小石桥。小桥石凳带靠背,上面建有简易人字形屋顶,是桥也是亭子。他站在桥南,眺望,前面有开阔的田野,一座座小洋楼像画里的风景。小洋楼几乎不冒烟,他因此将实物比作画中物。早晨的薄雾从河面升起,飘向田野,一群黑白相间的鸟儿迎击飘雾,向反方向飞去。 他俩打小相识,
1 哦,那事怎么能说呢!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刚才还在醉酒酣睡的王春明,突然醒了,咳了几下后,咳出了这样一句话。 深夜,回程路上,与老友相聚的亢奋,还没有退潮,万千滋味依然激情涌动。他忙了一下,脚移开油门,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踩刹车,又轻轻放回油门上。他扭头看了春明一眼。春明刚才应该有点醉了,跟老友告别时,走路不稳,挥着挥着手,就往前扑,他急忙架住,老友也上前帮忙,才一起将春明架到了车上。 他
春妮 我保证,要是花棵河村那时候兴选美的话,春妮肯定能选为我们村里的“村花”。怎么也晒不黑的脸,白里透红,不化妆比现在化妆的女人还好看。匀称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穿什么都合身。两眼跟花棵河深潭里的水一样,清澈照人。春妮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但秀外慧中,学啥会啥。在大队宣传队里演节目,一个城里的高中生只教一两遍,春妮就能唱下来,且字正腔圆,不跑调,不忘词。春妮最高光的是主演山东郴子《娶女婿》和豫剧《
这个冬天来得有点早,没等脱下汗衫,寒气就往身子里灌。比天冷更愁人的是,工作上的不顺,生活上的杂碎,让人无法找到自在的地方。老话说,草烂烟多,人穷气多,还没混到潦倒地步,心气咋就变了呢,无聊都能生产情绪。这不,刚刚看完新闻联播,等着天气预报,家里的寒流刮上了,仅为他人婆媳关系,便衍生出鸡毛蒜皮的拉锯战。在别人看来,这就是过日子,可我受不了这样的吧唧。我夺门而出。 走出小区,不想,街巷旋风突起,横扫
苏合又上了那辆灰色的汽车,灰色大众,不起眼,但尽收十九楼高医生的眼底。与他精致的眼科前置镜不同,明晃晃的天文望远镜被他大喇喇架在窗台,外人问,便是观星观鸟。对面楼的一口口窗子,对高医生来说就是一盏盏眼睛,他喜欢把一扇扇眼皮翻开,窥探或漂亮或病变的眼底。 目送灰色车离开,他盖上镜头盖,想到昨晚镜头里所见。 昨晚,也是镜头里的这个女人,狠狠用肘关节击退开门凑上来的丈夫,男人懌回到自己房间。女人搂了搂
唐岱霞,山东省作协会员,东营市文联第二届签约作家。小说散见于《山东文学》《当代小说》《青海湖》《时代文学》《青岛文学》《黄河口文学》等纯文学刊物。 姑妈是被一阵大风刮进我家的。 哎呦呦 一个女人猛地推开我家堂屋的木门,跟头翅趄地闯进来,随之反手用力关上门,气喘吁吁地说,十月里刮的哪门子妖风。 这个女人挡住了大半扇门玻璃的光。趴在饭桌上写作业的我沿着数学作业本上的阴影往上捋,门边仅有的一
叭!对面传来一声极为短促、清脆的裂音,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惊呼:啊!春柳灵敏的鼻子立刻嗅到空气中有股成熟的水果甜味。春柳循着声音的出处,透过货架的缝隙看过去,水果区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低着头,右手抬起,点了穴一样呆立着。 春柳拎着几只鸡蛋到收银台结账,想快些回家给自己做一碗醪糟汤。超市的空调在春柳冰凉的镜片上吹出一层白雾,春柳将鸡蛋放到收银台上,腾出手摘下眼镜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抹了抹镜片,眼前的世界顿
多年以前,我在街道办事处工作。西边二层小楼上,储物间改造的办公室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橱一壶,接电话要到楼下业务大厅,电脑只有几台,报送数据或录入档案时才有机会去使用。忙完工作,不爱扎堆的我总是透过西墙上的窗子望着天空发呆,偶尔有麻雀在窗外停留,它从低矮的行道树跳到窄窄的窗子上,跳到与窗沿平齐,很快它就被隔壁单位的大门岗亭挡住,我看不到了。那时,我的天空只有西窗那么大,我每天都渴望到外面去。 结婚时的
1、未完成的词汇表 癸卯年十二月,冬至时节,诗人谷禾与我、余笑忠,相约到浙东南一角的松阳县,晃荡数日。 谷禾多次来过,像导游,一路感叹:“松阳是我见过的最美山区小城!”他个子高大,面黑,这感叹就显得有分量、有诚意。余笑忠和我首次来,对本地风景人烟,怀有初恋般的新生感。当然,一个人渐入暮境才遭逢初恋,反应迟缓,也就意义深远。 一系列新经验、新欢愉,扑面而至 (1)松。松阳,因松而得名。松树参与的
酷热之后的一场风雨,急匆匆地,却让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断裂倒塌。夜色中,只见它歪斜着身子匍匐在路面上,几乎挡住了一条散步的小道。 我大概是第一个发现它的吧,已经是夜里9点,雨一停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楼下走走,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凉,我记得这是一棵接骨木树,心形的树冠,开花时像是在枝头落了一团一团的雪,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时,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把这棵树的遭遇告诉了妈妈。我俩住在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楼栋
趁女儿去排队买票的空,我观察了一下马车的情况。赶马车的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们坐在马车前边的座椅上,有的银发,有的金发,有的长发披肩,有的秀发盘上头顶,她们都戴着墨镜,穿着统一的黑色套装和黑色皮鞋,感觉又美又飒又有范儿。她们手里都拿着一根鞭子,鞭杆也就一米多长,比手指还细,鞭绳也就半米长,这鞭子比普通意义上的鞭子短多了也细多了,看来这是一个温柔的小鞭子(后知,这小鞭子多数是与马儿交流的,并不
一 北川县是共和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位于四川省东北部,距省会成都160公里。几千年来,古老的羌民族与汉、藏、回等17个民族在北川大地上繁衍生息,形成了淳朴厚重的民俗文化。 北川全境皆山,峰峦起伏,沟壑纵横。公元2008年,作为山东援助四川抗震救灾大军的一员,我在那里工作或者说是战斗了一段时间,熟悉了那里的山水、草木和许多人,知道了那里的昨天和今天。北川,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北川,把山东和四川两省
电影《一条狗的使命》是根据W·布鲁斯·卡梅伦的同名小说改编,讲述一条狗贝利经历多次重生,在一次次生命的轮回中寻找不同的使命,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主人身边的故事。该片是由好莱坞著名导演莱塞·霍尔斯道姆执导,他拍摄的“狗狗三部曲”分别是《狗脸的岁月》(1985)、《忠犬八公的故事》(2009)和《一条狗的使命》(2017),其中《狗脸的岁月》曾获得第60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改编剧本两项提名;《忠犬八公
北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随继父寓居淄州长山(今邹平市长山镇)的朱说辞别母亲,赴应天书院(今河南商丘)读书。据《范文正公年谱·家录》记载,“公感愤自立,决欲自立门户,佩琴剑径趋南都”。在不多的行李中,他带着一张琴。 这种琴,当今人称“古琴”,因其法于阴阳,合于术数,与棋、书、画并列四艺,是古时文人修身之要。 五年后,朱说高中进士,上书皇帝恢复范姓,以“仲淹”行世,成为杰出的文学家、政治家,
山岗上一条开裂的乡道 移植的香樟树已经成型 但还不够。现在阳光充足 大量光斑就停在那里 仿佛时间过去很久,潮湿 从后背缓慢渗出来,幻觉中 我看到童年的衣物在空地 随风荡起,洗衣液的气味 也都传过来,我不敢再走下去 担心毁掉某种平衡,这里是 一片闪光的水下世界,是 未被时间碾压的轻盈世界 我整个童年曾穿梭在其间 寰骂并不会出现在手机里 我也并未走在别处的道路上 避难
闲谈 天使在集结… 在我手指的柱廊 偶尔我们以严肃的 态度来讨论诗 有时我们松弛下来 在这种的循环中 我们写下了更多的诗 如果说争吵是话语的 变形形态 树就在扑朔的呼吸中 汽笛的中音里 一群黑黑的小麻雀忽然散去 空地露出楼群的直角 有时候我们隔壁 就住着神祇 而更多的时候 是吵闹的邻居和宠物狗 它会撬开一只 黑暗中的爱的蚌壳 迫使它射出内部的光芒 这光芒仿
一支谷穗的叙述 像搂抱着我钟情的生活 吴堡,石城 我不确定一支谷穗是如何成熟的 它是怎样挤破了秋天的虫鸣 在浅褐色的叶子中 那弯着的腰身带着一个世界 全部的重量 在秋天的腹地,喂饱诗人 早一些的朝阳爬进石砌的窗台 房间里挤满了暖光 我俯下身来仔细辨认着古道下的 石头与历史的厚度 它们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竟有千年,我们面面相觑 我不准备去怀旧 我喜欢与一棵谷子站在一起
城市落日 旅程?你在黑暗中,清晰找出答案 疼痛。疼痛的生活覆盖始终 疼痛是一剂药呀!我们与世界 并非一体。又是一体 世界的疼痛,也是我们的疼痛 身处陷阱。我在百米之处 城市建筑山坳中,向落日低语 我对人世间有很多的爱憎,以及 眷恋。悲伤像现代城市的电梯 垂直,一直上上下下。在此刻 你无需辩解。你只需用自己的疼痛 感受世界。你只需用心在日落前 发现明亮的幕布,在牙齿晃动时
天鹅的舌头(外二首) 林忠成 火柴(外一首) 温小词 虫鸣暗下去。五角枫暗下去。 几步之遥的闹市,叫卖声潮水般退去。 风中一盏盏灯睡着。 河流摘下星星 乌鸦口衔女神的身体 我背着木箱 里面装着猛兽白骨 天鹅用舌头抬起你的身体 星光一瓣瓣绽放,与地面的二月兰交相辉映。 仿佛一朵昙花啄破黑暗,寂静就这样唤醒我。 乌鸦湿漉漉的叫声 被我腌制成萝卜干 把马骨埋入每一句诗行
当马金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不由得一怔。我承认,如果在路上遇见,肯定不会认出她的。 前几天,马金花给我打电话,说要到省城来办事,同时也来看望看望我这个老同学。当时,她打了几遍我都没有接。电话是老家地区的号码,目前,与老家还有联系的就那么几个人,并且手机上也没有存这个号码。近两年,这样的电话,一天打进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估计对方也意识到我不接的原因,于是,执拗地一遍遍地打。当对方报出“马金花”的名字
老家的村子就坐落在山前,老家的房子就在村子东西路的北侧。村子西高东低,每次下雨,水就欢畅着自北向南,从西往东,一路气势汹汹。于是年复一年就将我家路南冲成了一道沟,这道沟宽处约五六米,最深处两三米,浅处也有一米多,村里人都叫南河。 所谓的河,只有下雨才能流水,平常会偶有水湾湾,也不否认小虾小鱼的转圈玩,细看弯弯曲曲着就是一道深沟。沟里死猫烂狗、破鞋旧衣服的什么都有,所以每次下雨都是一次清洗。随着哗
夜里,做梦,梦到了大姑。 和生前一样,高高的个子,包着头巾,两手在袖里抄着,很大声地笑,有两颗略显突出的门牙,话语很亲切、热情,但好骂人。 大姑,家里的兄妹从小就这么一直喊她,但其实她并不行大,后来,我才弄明白,早前,还曾有一位大姑。祖父好像一共娶过三位夫人,前两位活得时间都不长,也只有一个女儿长大,那是真正的大姑。那位大姑长大后,嫁给了本村梅家,有儿有女,子孙成群,但去世较早,加上同父异母的原
在我认识的作家中,是独特的。这种独特性不单单指他集诗歌、散文、书法等艺术“创造”于一身的多重身份,更指的是他艺术创造中的精神特质。几年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旨在打破人文、思想、文学、艺术等边界的丛书,其中的《大地书写》是文与书并置的一部作品集,正是从这部书中,我第一次较为全面地领略了的散文世界,由此感受到这部分文本所显示的三个精神维度。 一、真实的和深切怀念的 写作不仅意味着精神的遨
“山东报告文学”自上世纪30年代就作为一个地域性文学集群存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报告文学集》收录了王统照、余修等山东最早的报告文学作家的作品。有学者将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山东报告文学概括为“二十七年”报告文学、新时期报告文学、新世纪报告文学三个发展波峰。这三个发展波峰都出现了一大批代表作品。在这些报告文学的多彩景观里,值得记忆的经典篇章不胜枚举。比如连续获得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的李延国的《废墟上站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