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剩饭。 每当三牛一家吃剩饭的时候,他就有这个念头。 今天他们又吃剩饭。 三牛媳妇端进来一个盘子,说,大,烩牛肉,热花卷,快趁热吃。辣椒油在那罐儿里,想吃你就自己调。 说完她就出去了,接着喊三牛和孩子吃饭。 他们一家三口,围着餐厅里的那张餐桌吃饭。 他本来也应该坐到餐桌前跟他们一起吃饭,只是这腰腿不争气,走路极为艰难,坐下腰直不起来,他吃饭就在卧室里进行了。三牛买了张孩子用的饭桌,让
没有日头的上午,大张湾东头的烤火处,正燃烧着一个年代久远的马车绑,仔细辨认,能看出是车绑的前半部,连接着一段粗壮的车把,犹如一个巨大鸡腿或羊腿。马车的其他部位,不知去往何处,或许早已化为灰烬,也许已经七零八散,在哪里藏着放着,被土堆和碎砖块半掩着,等到今冬或以后冬季的某一天,作为烤火资源被发掘出来,噫,在这儿哩,哈哈,来来来,做出一个马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贡献吧。因为它属于好木什,稳定耐烧,火苗
一 班尼和莎莉妮整晚没睡,又在床上躺了一夜。 即使大多杂事都交给了殡葬公司处理,棺材的定制、下葬地点的选择、灵堂的布置、酒水的准备等,他们还是感到筋疲力尽。认告发出后,许多电话随之而来,有表示慰问的,有想要帮忙的,还有来证实艾丽是否真的去世的。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并未让他们烦躁,反而形成了一种机械的麻木,后来班尼索性守在电话前等待着,用缓慢低沉的声音一遍遍说:是的,没什么,谢谢,知道了。 艾丽
年轻时我是一家动物园的饲养员,服务过三头西部低地大猩猩,它们是貌合神离的一家人。自从那次突发事件让我丢了编制,我不得不进入一种我完全陌生的“职场”,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写字楼讨口饭吃。回想当年,人与动物的关系总是比较简单,我一手举耳温枪,一手举芒果或香蕉,老金便乖乖伏下壮硕的身躯,侧转头颅,把耳朵贴向铁门的洞眼,而我只须忍受三秒钟毛茸茸的腥臭味,便可完成例行任务。我以诚信教会它“交易”,让它尝到甜头,
她死了。 死人还怎么帮她?活着也没帮过她。最后十四年她们像仇人。你岂能奢望你的仇人帮你? 杜上决定去慰问她撇下的老儿子刘刚。苏粒问他,给多少钱合适,杜上惶恐地打量她。十四年了。差不多十五年,她头一回认认真真跟他说话,用一种早就消亡的嗓音问他,你说,到底给他多少钱? 他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说,两千吧,也可以,三千。要么,一千? 一千,你拿得出手?苏粒说。 好好,你说,多少合适?他说。
加卫去波士顿之后,孔琳和别人聊天,才知道像他们这样每礼拜一次视频聊天的还真不太多。即使疫情期间,同事大刘说,想想“孩子在疫情那么严重的地方回不来”都觉得崩溃,她也保持这种频率。 例外当然也有,比如加卫正式上班的前一天,她打视频电话过去问他是不是要通勤,坐地铁、公交戴不戴口罩?但也问不出什么,他不想多讲。说到底讲了也没用,她能帮什么忙?倒是李淮很突然地凑到镜头跟前:“还记得你妈叫你以后生三个?现在
若我会见到你 事隔经年 我如何和你招呼 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 清晨七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衣帽间,玉瑶拉开衣柜,发现今天要穿的白色套裙昨天忘了熨烫。这套收腰设计的白色西装外套和白色包臀裙,搭配白色尖头高跟鞋,使她看上去利落、干练而又优雅。玉瑶喜欢穿裙子,她的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今天公司有项目签约,必须穿正装。玉瑶看了看其他几套裙子,都不适合。她决定熨烫一下套裙褶皱的地方。
一 连着好几天了,每当我上完课,回到教师公寓,总感觉不对劲。有人来过,动了我的东西,还把地板擦了。房子在四楼,一室一厅,我一个人住。我反复查点,那些值点钱的玩意都安然无恙,苹果电脑是六年前的旧机子,除了保存在硬盘中的作品,基本不值钱。而那些作品,也只有我自己认为很有价值。衣物和被褥、锅碗和刀案,都是普通而陈旧的东西,一拿出门就会变成垃圾。家里不放现金,卡还放在原处。书架被整理过,排列得更整齐了。
主持人语:陈清浩 请设想这样的情境:飞机即将降落,机上广播已经做了预告,地面的灯火开始穿过舷窗,欢迎你重归地面世界。很快,你就将和正在机场等你的人接上头,按部就班,顺流而下,又是环环相扣的一天。令你没有想到的是,地面的灯火逐渐消失,窗外是一片夜的黑暗。你意识到,飞机又重新升空。什么原因,导致飞机无法降落,你不得而知。机上广播保持着令人些许不安的沉默。你盼望着,盼望地面灯火重新映入眼帘。这意味
一 一个秋日的傍晚,我停好车辆,碰了碰车门的感应区,见锁好车子,便匆匆地穿过地下车库的一个又一个区域,来到敞亮的电梯间。不经意间,见到朝着电梯间停放的一辆车子里一位女子握着手机哭泣。对哭泣女子的任何凝视当然是不礼貌的,非礼勿视,然而,只要扫过一眼,两秒钟,就能清楚地瞧见耸肩哭泣的女子,并留下印象。 我很快就上到了地面,心想,这幽闭的地下车库,吊顶漆成黑色,不可名状的黑色,大概预先就宣告了此空间
一 最近读到一篇好论文,题名为《市井诗学如何可能?——试论当代上海小说研究的一种理论路径》,里面说道:“市井不同于摩登的现代都市市井一方面混淆雅俗、不辨清浊、无分义利甚至漠视是非,另一方面又自有一种踏实、亲切与诚恳;它所依靠的常常是污泥浊水,却能够滋养生灵。这正是民间之为民间的逻辑其一,市井有相对实在的空间想象,容易发展出有关生活世界的论述。其二,市井与商业文化的关系更为显豁”定义完后,论者又对
游侠 逆向而行的窄路上,他具备一匹良马 必有的坚忍,孤独,突然爆发的力量 或纵贯奔驰,或中止,散漫如春日之花 像不知何时,因何人而起的喷涌情思 他残忍地,自脚踝处割取山河的影子 折断烛光,无声息将流水声纳入皮囊 易容,催眠,迷香,暗弩 槊,大弓,一丈长的陌刀 他可能是避于军中的无名百夫长 可能是以袖风杀人的道士 市集老妪,马夫 深山夜路,吹动竹叶取人性命的老僧 抛弃面目的
抱父亲 护士说,把你父亲抱起来。 我试了试,有点吃力。 我涨红了脸,一半是因为 用尽了全力,一半是羞愧。 两个月后,装殓师说, 把你父亲抱起来。 父亲依然很重,但比起 在医院里时,明显轻了一些。 当父亲的身体被装进骨灰瓮, 我剩余的力气就更多了。 这些力气并没有浪费:伸出双臂, 我承受着空气中父亲的重力。 苹果树 我上中学的时候, 父亲喜欢买十块钱一袋的烂苹果, 父
河边的下午 风声在响,而电话沉默着 河边的人一直往下走 你正要喊住他一突然想到 水面早已结冰了 中午的时候,你梦见了 一张爱过的脸,一忽儿 就飘到了窗外:只有风声还在响着 火车,消逝于原野 新落成的写字楼里,电话 又乱成一锅粥,只有下午的风 还像从前那样从容、完整 从下午 一直吹到黄昏,又从黄昏 吹进午夜和梦中 在青岛 太平洋运来一只 捕鲸船,在第一海水浴场 我
除了爱,世上没有其他灯火 1 我接受很多事物灰飞烟灭。 万物各有轨迹。 我接受。 2 我们有不同的黑夜。 3 除了爱,世上没有其他灯火。 4 我们有不同的枕头送我们进入不同的梦乡。 我们有不同的眼睛。 5 世上的污浊从来没有大到使我肮脏。 没有神灵救我, 我救自己,洗涤自己,污染自己。 6 我再次表明, 只对诚恳的生活孜孜不倦。 7 在完全的诚实里度过一刻钟
世宾:拆词游戏 读《我们还在》这首诗,就立刻想起欧阳江河的《手枪》,两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两首诗都由拆词游戏开始,企图揭示社会、历史和人的存在的现实。欧阳江河的《手枪》是把手和枪拆开来,并且发展了手和枪两个词的含义,描述它们在历史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它们各自在相反方向存在的可能。诗歌有思辨,有描写;有抽象,有具体,显得更加丰富。老巢的《我们还在》是把四个成语四个词组拆开,通过对现实生